雷鼓动山川,一(1 / 6)
作品:《长安不见月》裴太师府。
裴太师夫人武琴熏跪坐在玉色四季狩猎屏风前点茶,整套动作一气呵成,姿态甚是高妙。她今日打扮的收敛,蓝地织金圆纹锦制的直襟翻领袍窄袖收腰,线条简明,掩住曲折紧张的身形,少见地显出几分潇洒利落来。
咸宜捧着肚子在廊下来回走动,焦急地问,“李相怎的还不来?”
琴熏放下茶碾抱怨。
“才过完灯节,谁不在家歇两天?哎呀,你晃来晃去,晃得我眼睛都花了,你儿子不踢你?”
“李相不露面我儿子才要踢我呢。”
琴熏嗳了一声。
“你这个性子真是像圣人,一刻也等不得,我就不喜欢的很。”
骊珠死后她没怎么哭出来,盖因年轻时哭过太多,早已下定决心这一生一世要往快活上过,绝不学骊珠战战兢兢,被武家李家的冤死鬼扼住喉咙。
念起骊珠,琴熏便想提几句李隆基、李成器与骊珠的旧日恩怨,可是看咸宜昂首挺胸,很有雄心壮志的样子,又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。
咸宜已经把骊珠的死当做趁手工具来使用了,就像当初李隆基借生母窦氏的惨剧掀起惊涛骇浪,收拾韦氏‘朗官房’一样。
争权夺利是李家人的宿命,琴熏摇摇头,几不可见地叹气。
李林甫跟着婢女走进来,一见李瑁不在,反是咸宜,便皱了皱眉。
琴熏也在打量许久不见的李林甫。
他一身银边柏绿地织金万寿藤牡丹西番莲纹锦袍,腰束玉带脚踏白靴,勒得肩宽腿长,腰身挺拔,行止风度翩翩,与长安官场上常见的官儿很不一样。
李唐尚武,官员多出自六镇旧家或是关中勋贵,偶见如张九龄这样考科举的南蛮读书人。然而不论来处,京官皆以气质悍烈,文武双全为美。譬如张九龄写得一手好文章,也是出了名儿的爱驯养烈马。又譬如同在台阁的杨慎矜,打算盘一流,石头缝里都能榨出钱给圣人花,可在自家府里,却最爱寒冬腊月袒胸露背跳水游泳。
独李林甫,自幼好静,手不释卷,读的却不是圣贤经世济民的大道理,而是底层官僚喜欢的杂学博书,且都是极实用的,譬如农耕之法,水利灌溉,赌博技巧,酿酒秘籍。不过读归读,从不亲手尝试。
难怪他的手指那么漂亮,不事稼穑,不沾弓马,甚至不染笔墨。
琴熏的目光痴痴抚过,颀长瘦削而白皙,骨节精致,形态优雅而从容。
“辛苦李相走一趟。”
咸宜抿着嘴角,极力做出稳重的表情。
李林甫仿佛不知道臣属私谒皇子是重罪,或者没把咸宜视作皇子的使者,不仅不行礼,还当寻常碰见琴熏的子侄辈那般,随意拱了拱手。
“阿洄应当陪公主出来的,月份大了,更当小心些。”
他装糊涂,咸宜勃然色变,眉头一挑,口气就变了。
“如今李相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。阿瑁更进一步,你我方保得住眼下。阿瑁停滞不前,你我便要滚滚而下。个中道理,李相比我清楚。”
李林甫沉吟片刻,优雅的卷起袖子。
“公主此言差矣。公主与寿王或许在同一条绳子上,但臣与公主,未必。”
咸宜收紧眉头,却不急着威逼利诱,端详李林甫片刻才露出一丝冷笑。
“十月十三日,李相在